人生轮盘赌——《夺命金》影评一、故事梗概开场：张警官调查一起伤人案件，他的妻子Connie要买楼而张警官并未答应。开端：Teresa在一家银行做业务员，因为业绩不理想面临被解雇的巨大压力，她全力寻找客户推销金砖四国基金。Connie前往Teresa处借款按揭买房。一次他的客户钟原在银行地下停车场被杀，钟原有500万港元暂存在她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展开：张警官因那起伤人案抓捕了三脚豹的好朋友吴耀华，吴耀华被三脚豹筹钱保释出来后又被东九抓了进去，三脚豹只能找到好友龙哥，龙哥爽快答应给钱，并带刘进入自己公司的股票系统。转折：不料，受欧债危机影响，恒生指数一路下泻，龙哥想偷改账户却使账户被封。他们找到钟原借钱实为抢劫，在银行地下停车场，钟原与另一位男子互博而死，刘趁机拿走500万元。买了Teresa金砖四国基金的客户损失惨重，在警方调查中，Teresa隐瞒了那500万。与此同时，Teresa想打开500万元的柜子却打不开。高潮：龙哥偷改账户而被老板刺伤，龙哥不顾自己的性命拿着500万买期指。龙哥告诉三脚豹买跌，三脚豹却根据自己的分析买了升。Connie因为股市狂跌想退回房款而不得，损失惨重。Teresa打开了500万的柜子，把钱装好了。张警官与一名放煤气的失业老伯在电梯内，生死一线下劝住了他。期指在一路下跌后竟然一路回升，车内的龙哥不知道刘买了升，在救护车不远处伤重身亡。刘则激动不已。结尾：Teresa向经理递交了辞职信。张警官和妻子被房产中介告知随着股市回升，有一位大陆客愿意高价买她的房子。刘青云买了龙哥那样的雪茄。 十字路口，背着500万的Teresa和抽着雪茄的刘青云擦身而过。二、主题分析资本主义的罪恶初看《夺命金》，很容易认为影片是对资本主义的罪恶的指涉，抨击了资本主义的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云云。不错，影片确实是存在这方面的指涉，但我认为这不是杜琪峰真正着力的地方，杜琪峰真正想探讨的是人性的贪婪，还有人存在的荒诞性，当然这点后面再进一步详谈。为什么说资本主义的罪恶并不是杜琪峰真正的着力点，甚至，杜琪峰对资本主义这种政治话题还是很有保留的。我们从高潮看影片统一性，高潮体现出影片的意义。在影片高潮部，张警官与那个放煤气的老伯在电梯里，其实这里完全可以安排这个老伯因为股市而放煤气自杀或者跳楼自杀，然而影片中这个老伯的说法是自己全力去跟随时代的变化，却还是逃不过事业。他绝望了。这里可以看出影片注重对小人物悲剧性的生存状态的刻画。另一方面，影片中三个叙事部分的主角：Teresa、刘青云、张警官夫妇他们从负面的开局都最终得到了正面的结果。Teresa虽然业绩不行却得到了500万的意外之财，刘青云从一开始的小混混最终却发了大财抽上了雪茄，张警官夫妇一开始感情不和，没有房子，最后夫妇感情和好并且在楼市上取得大捷。更不用说买金砖四国的那些市民了。最刺眼的，可以说也是唯一能真正让观众受到震动的就是龙哥的死了。本片并不具有对资本主义的强烈批判性，还是向着阳光向着希望的。贪婪的人性纵观全片，与其说影片对资本主义具有犀利的批判性，不如说影片更多的是对人性贪婪的讽刺。比起制度，人性显然更为本质。影片通过三条叙事线构筑起一副人性贪婪的浮世绘。从张警官这条线来说，Connie为了得到更大的投资回报投资楼市，并且按揭买房，强行上马。股市大跌之时，对于Connie来说，这简直是灾难性的。不过这条叙事线着墨较少，也不是很出彩。从Teresa这条线来看，Teresa看到500万起了贪念；钟原虽有巨额财产为人却斤斤计较，极其精明，放高利贷，也是一位贪婪的人；还有Teresa的顾客，那位大妈，为了多赚买了不适合自己的基金，也是贪婪之心作祟；我们还可以看到Teresa的另一位同事是怎样向顾客推销的，在介绍基金的时候用的皆是挑动人的贪婪神经的话语，而对比之下，Teresa显然不深谙此道。从三脚豹这条线也是最精彩的这条线来看，从一开始的摆酒席可以看出老大的贪婪和猥琐，好朋友吴耀华见到三脚豹就是要钱，还有龙哥，以小博大炒股票，他们尽皆是贪婪的。在这群人中，三脚豹却似乎是个异类，然而，最终他完成了他的转变，他用龙哥的钱赚大了，抽上了同样的雪茄，也变成了贪婪的人。正如龙哥的老板所说：你们知道股票是什么？股票，是人对未来的预测，测对了就是赢家，测错了就是输家。输家想赢回失去的，赢家，就想赢更多。人的本性，就是贪婪的。股票世界，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生态平衡的定律，是规矩。再贪婪，也不能改变规矩，你明白吗？龙哥甚至不顾性命都要去买期指，与其说他是对物欲的贪婪，不如说对赢的贪念，不如说人性完全被物质化了。人的存在：世界的荒诞性再看龙哥的老板的话：你们知道股票是什么？股票，是人对未来的预测，测对了就是赢家，测错了就是输家。输家想赢回失去的，赢家，就想赢更多。人的本性，就是贪婪的。股票世界，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生态平衡的定律，是规矩。再贪婪，也不能改变规矩，你明白吗？三脚豹插嘴，把股票比作赌博。而无数人的人生都在股票里翻滚，相当于将自己的姓名来赌博，老板奉行的却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事实证明他的丛林法则也并不完全有效，因为世界是荒诞的。“股票，是人对未来的预测，测对了就是赢家，测错了就是输家。”在高潮部，正当所有人都认为股票会跌，三脚豹这个门外汉却根据自己的分析买了升，并且事实真如三脚豹所料，真的升了。房产中介的服务人员对Connie说的话更是直接：上午和下午真是天堂和地狱……显然，未来根本无法预料，人从根本上来说，无法把握自己的未来，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股票可以说是本片的题眼，是最核心最精彩最本质的注脚。再看高潮部分的那位老伯，那位老伯为了赶上时代的变化，换了各种工作，最后还是失业。可以说，人生在世，瞬息万变，人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们也可以看看一位小角色钟原，这位奸商事事精明无比，一点亏都不肯吃，最后却死于劫财。这是对他最大的讽刺，也同样表达出人无法把握自己命运这一理念。本片流露出对人的存在的悲剧性指向。那位大妈要买基金赚多点，龙哥要买期指还钱，Teresa面临被开除的危险，影片中有许多负荷着生活重压的人物，他们都有自己的欲望和目标，就是能够赚更多的钱，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人生就像浮萍，你根本不知道它会飘到哪里，会遇上什么，人生是荒诞的，世界是荒诞的，根本上来说，是无法把握的。这点来说，和萨特的存在主义一脉相承。萨特的戏剧和小说早就有类似的情节和主题。比如《墙》中，“我”骗敌人说同志在公墓，其实同志并不在那里，说在公墓纯粹是“我”瞎编胡诌的，但是敌人竟然真的按照“我”的供述在公墓抓到了同志。人生就像轮盘赌一般，人的存在性在于人可以“自由选择”，而“自由选择”却逃脱不了偶然性，而这种偶然性带来了人生的荒诞性。“他人即地狱”。在影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这句话的各种注脚，每个人都追求自我绝对的自由，必然互相冲突。萨特有这么解释过：“如果与他人的关系被扭曲了，被败坏了，那么他人只能够是地狱。” 正如Teresa之于大妈，经理之于Teresa，老板之于龙哥……这种荒诞性，其实也是银河印象一贯的主题，在《暗花》《一个字头的诞生》《暗战》《意外》等影片中都有所体现。所以从主题来看，《夺命金》和之前的影片并无多大不同，可能一个比较大的不同是这次的主角基本上都是小人物并且采用了多视点的结构。在本片，这种偶然性还表现在变化上，杜琪峰除了安排那位老伯的嘴里的变化，还安排了龙哥的老板说着普通话，因为时代在不断改变。杜琪峰在谈到这点的时候也说是想藉此表达出世界的变化之意。还有曾经的黑社会朋友森哥，做起了收废品的生意。显然一切都在不断的改变，而这种变化当然以股票为最了。在这里，本片有了哲学的高度。这也许就是杜琪峰所说的“电影的文学性”吧。三、叙事分析叙事结构：本片与银河映像一贯的线性叙事略有不同。本片呈现出一定的板块性结构，如果做进一步的分析，则本片依然是线性叙事的结构。本片分三条叙事线，分别是张警官、三脚豹和Teresa。以张警官调查伤害案开场，但是从Teresa开始正式叙述。第二部分则将视点转移到了三脚豹身上，以钟原在地下停车场被杀为连接点，叙事又转移到Teresa，并且又出现了张警官。接着故事继续发展。可以看到三条叙事线之间并没有直接的推动和联系，几乎各自独立，就如影片末尾Teresa和三脚豹在十字路口擦身而过一般，存在却并无交集。特别是张警官的叙事线，完全起串联作用，并没有对其他叙事线起到紧密的推动和联系作用。在影片开场，交代了张警官对伤害案的调查和妻子要买房的行为，按照常规线性叙事的影片，接下来肯定这两个场景会对之后的剧情发展起到重大的作用。但是本片却不是这样。那起伤害案发生后，张警官找到了三脚豹的朋友吴耀华，而吴耀华在本片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三脚豹为了保释吴耀华奔波了好几处地方，但是吴耀华出来以后又被东九抓了进去，至此，开头的伤害案带动的张警官的叙事线对三脚豹的直接作用在此止步。接着三脚豹找到了龙哥，真正开始三脚豹这条叙事线：三脚豹和龙哥的故事。我们可以发现，张警官除了自身的故事，在整个影片中主要起到串场的作用，张警官对于伤害案的调查还有钟原被杀案件的调查在剧情上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并没有花更多笔墨朝悬疑侦探类型片的方向做，形成一个类型混合的电影，而是严守散点结构，刻画小人物生存状态的浮世绘。张警官这条叙事线上带出了一个小人物，就是那个老伯。而另外两条叙事线带出了更多的人物，这些人物对本身的故事并没有紧密的联系。Teresa这条主要刻画的那位患糖尿病的大妈和高利贷商人钟原，三脚豹这条线则带出了更多的人物：B哥、老大、吴耀华、吴耀华的两个手下、森哥、餐馆老板等。其实影片完全可以不要喜宴那场戏，这样做的目的主要在于展现出更多的人物，表现时代面貌。分块叙事在逻辑上依然是依靠因果联系构建起来的叙事线，只是存在三个视点而已。三条线并进，而之所以采用这种结构，目的在于更广泛的展现出各种人物的浮世绘。从这种叙事结构的安排，我们可以看到杜琪峰的野心。移情与间离：影片分三条叙事线，Teresa和三脚豹这两条叙事线都是以两人为视点，而在张警官的叙事线中，则细分出两个视点分别是张警官和他的妻子Connie。相信观众看本片的时候，心弦都为人物紧绷，这自然要分析移情是怎样作用于观众的。总的来说，影片紧紧勾住人物的视点进行叙事，这样可以使观众更容易移情于人物，因为你与他一起经历事件，造成他就是你，你就是他的心理位移。下面分析下其他方面：首先，得益于本片的负荷价值的成功营造。主要人物都面对巨大的生存压力，如果人物的目标和欲望不能实现，那么将对人物造成巨大灾难，甚至赔上性命。在经济萧条的情况下，Teresa可能丢掉工作；Connie则可能赔掉仅存的积蓄甚至婚姻，张警官的父亲重病；三脚豹和龙哥则可能赔上性命。还有那位糖尿病大妈，那些她仅存的积蓄甚至是她的治病钱。正因为人物面临巨大的损失和风险，所以更令观众揪心。其次，这些移情对象都是善的，这个善是相对的善，但是仅此足矣。Teresa的周围都是冷酷而贪婪的人们，Teresa不能适应而更令人有好感。张警官是一个负责的有爱心的警察，Connie对侄女关怀呵护，也是一个有爱心的女人。三脚豹忠肝义胆，龙哥是三脚豹的好朋友，很有义气。在描写他们善的同时，也不忘刻画出他们周围人们的虚伪、冷漠，以此来衬托移情对象。再次，细节的刻画更带观众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如Teresa在业务会议上受到经理的无视，改段落用了大量的近景和特写表现Teresa的处境，不发一声而完全令观众感同身受，观众想“是啊，以前我被说的时候和这一模一样”。又如那个大妈的“清楚明白”和“对不起，我不吃糖，有糖尿病”。还有龙哥受伤开车四处突围的状况，还有Teresa递交了辞职信后身体好像卸去一块大石……人物本身情感的细腻传达，观众才能移情。正是这样，所以观众被人物的命运紧紧勾住了。但是我们可以发现，观众投入剧情中，却又能跳出来看这一幕幕讽刺剧，达到间离的效果，这跟视点的变化密切相关。一开始，我们知道的只和Teresa只和三脚豹一样多，但是到了三脚豹和龙哥联系钟原，两条线发生联系之时，观众开始知道得比Teresa和三脚豹都多，特别到了钟原被杀，钱财被夺，我们知道了许多关键的事情，而主角们都不知道，至此我们开始进一步能够对比和跳出来看待人物的心理和生存状态。特别是到了高潮部，通过平行剪辑，观众能够把握三条叙事线的发展。最令人触动的是龙哥和三脚豹在期指场所内外的讽刺性反差，这种讽刺性反差正依赖视点的扩大达成的。观众可以强烈的感受到人物的悲剧性和影片所欲传达的主题。这里，间离效果加强了主题的塑造。四、场面调度本片的场面调度主要依靠演员的表演和灯光。摄影机调度上主要使用的是固定和缓推两种摄影方式，构图方正，运镜平稳、含蓄、不抢戏。主要使用的是中近特景别，突出人物的状态，也就使得本片更加依赖演员的表演。灯光的使用上是精致、规整、讲究，大都使用三点布光法，体现出典型的商业片用光特点。现实主义的灯光风格和本片的风格也是一致的。在灯光依赖环境的情况下通过场景的选择来表达情绪，比如银行贴近LED的冷光表现出Teresa的生存压力和冷漠的环境，Teresa为大妈冲咖啡的场景中有一道道暗影布在墙壁和Teresa身上，用光透射出人物的内心；又比如龙哥和三脚豹见老板的那场戏，场景选择在一家酒店包厢里，采用杜琪峰擅长的在许多银河印象影片中出现的大光比高反差布光，可以注意到本片大多数的场景光比都不大，这场戏可以说是光比最大的一场戏了，并且暗区占主导。另一方面，采用顶光作为主光加强氛围的营造。这场戏通过布光营造出不安冷酷的氛围，凸显出老板的凶狠，布光是典型的杜琪峰风格。场景的选择也很重要，为故事的发生发展提供了载体。比如三脚豹找森哥，场景选择在露天的废品站，而不是室内办公室，这样的选择也进一步影响了演员的调度和灯光使用，森哥和三脚豹更多的使用外部动作而不是台词，而灯光更多的使用自然光。表演风格上注重戏剧性同时也是现实主义的，显得自然贴切。摄影机运动沉稳，意在配合本片剧情，即显示出一种冷漠冷酷的气氛，另外达到间离的冷眼旁观的效果。值得注意的是场面调度中，多通过摄影机的调度来交代不同的信息，达到镜头内蒙太奇的效果。比如从独坐的门卫摇到下班后还在拼命打电话的Teresa，从股市的涨和兴奋的三脚豹推到旁边的财长会议的电视画面，类似这种镜头内通过摄影机的调度还有不少，这是本片调度的一个特点，不过于依赖景深空间，在演员站位不变的情况下通过摄影机的主动调度形成镜头内部蒙太奇。从全篇来看，为了进一步使三条线更加明显的各自独立，而采用了三种不同的色调，Teresa的部分色调偏蓝，三脚豹的部分偏黄，而张警官的部分相对平衡。这种色调的诧异也和视点人物的生存状态契合。五、时空分析 到这里，我们可以进一步分析下本片的时空关系。本片分三条叙事线，故事的时间一共为三天，主要的事件包括高潮都发生在一天。但是我们却觉得时间很长，这是由本片的叙事结构即三条线决定的，而这进一步拓展了时空的表现范围。空间意味着什么，不仅是位移，也不仅是长宽高的综合，而是一种生存状态，如果你要去表现空间内的事件和人物，必须考虑空间所具备的气质和氛围，每一种空间都有自己的独特性。感受和分析空间，然后再进行场面调度。在开拍前有必要至少先在该空间内呆一段时间，让剧组潜移默化的进入情境。在本片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空间是怎样承载、表现人物的生存状态，并且进一步的形成隐喻。Teresa在本片中，除了最后一个镜头，其他的场景全部在室内，空间是狭小的，室内空间又主要集中在接待室。演员调度上主要依靠台词，通过场景的反复出现造成了一种空间上的压抑感，这种效果是潜移默化的，而这种潜移默化才最是高明，观众完全能够感受到Teresa内心的焦虑和巨大的生存压力，并且最终引申出这个空间对她来说就是个牢笼。审视的距离是本片的又一个特点，如何表现空间跟摄影机机位密切相关，而它的设置建立在你如何感受和审视这个空间，然后才能决定如何表现。典型的一幕出现在片尾，Teresa向经理递交辞呈，这时候机位离人物较远，是一个小全景。还可以怎么拍，把机位放近点或者用长焦，收紧景别，捕捉Teresa戏剧性的表情，展现她扬眉吐气。而杜琪峰没有这样做，因为那样的话多了感性少了理性，停留在剧情表面也没有了理念和情感的升华，用小全是为了让观众更自主的思考这个空间下人物的戏剧性和生存状态的意义。杜琪峰的选择是对的，是上品。还有一个同样是空间的审视，是在最后一个镜头三脚豹和Teresa交错而过，也是带观众跳出来审视。这些手法造成了本片既有移情的戏剧性又有间离的效果。【完】欢迎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编剧小哥。分享电影和编剧干货，输入“夺命金”，获取高清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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